7月初,文妈作了一个人生重大选择。她在朋友圈宣告:辞职了,从今以后我就是统战部部长了。问询蜂拥而至,文妈赶紧统一回复:陈昊文家统一作战部部长,目标:某某高中。

  如今的父母逐渐按照孩子的学期安排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还没到寒暑假,已按孩子夏令营时间准备休假,平时哪个课外班老师请假,一天的上下班时间都可能乱套。每个学期,孩子的课表都会重新绑定父母的时间。

  崩溃突如其来

  女儿的中考结束了,晓莲总算松了口气。一件大事完成,这个夏天总算不会像寒假那么狼狈不堪。

  “过年时没扛住,崩溃了。”她苦笑着回忆。

  今年对晓莲一家来说是场特殊的“攻坚战”。读初三的女儿要中考,上幼儿园的儿子要幼升小。晓莲从电脑上调出寒假日程安排表,上面按内容分成不同色块,时间精确到分,紧张感一目了然。

  今年赶上疫情,很多课程改成了网课,但小朋友的网课,大人也需要“陪上”,工作量并不小。疫情之前,晓莲家的周末通常是这样的:周六上午7点15分,爸爸负责送姐姐去语文培训班,10点回来稍事休息。晓莲保证11点开饭,因为紧接着俩娃都各有安排。饭后夫妻俩兵分两路,一个送姐姐继续上英语,一个送弟弟上乐高逻辑。下午3点,爸爸接上先下课的姐姐再去接弟弟。晓莲需要在4点半准时上晚饭,因为姐姐5点半上数学,弟弟6点上幼儿英语。“我们安排还算好的,有的孩子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一门接一门,午饭就是妈妈买个面包带到车上啃”。

  周日曾是晓莲规定的“家庭日”,早上是姐姐自己要上的声乐课,所以走亲访友,娱乐休息都安排在这之后。但随着姐姐学业的加重,周日多了一门化学补习,“家庭日”充其量也就是个“午后打盹日”,“逛街看电影都是很久远的事儿了,探访公婆也只能隔周一次。累,有点时间只想在家歇会儿。”

  这样的周末到了寒假,就变成了日常。

  年末工作一大堆,晓莲原本打算一放假就把孩子们先送去湛江外婆家的。不过班主任特地给晓莲发了短信,表示姐姐的成绩不稳定,最好还是在假期加把劲儿。晓莲立马改了机票,为冲刺阶段的姐姐安排了各种培训班。姐姐留下了,弟弟也走不成。跟着学拼音、数学、英语,能报的都报上,“既然要幼升小,就提前学点吧。”

  细细一算,姐弟俩加起来正好报了10门课!“给你俩熬一锅十全大补汤。”要是在以往的假期,这种安排简直让人抓狂,孩子的补习班,首先是家长的挑战。大人的工作、补习老师的时间档、接送饮食睡眠等,没有高超的统筹能力和足够的体力耐力根本搞不定。晓莲觉得背后有人拿着鞭子赶似的,每天都火急火燎的。年末工作一项接一项,各种总结会和年会要兼顾。最怕的还是晚上接到培训老师的电话,临时改个时间啥的,第二天所有计划全打乱。

  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哪根弦断了,崩溃突如其来。那几天先是公司年会筹备出了点问题要加班,然后丈夫工作排满走不开,母亲又来电话抱怨亲戚聚餐安排得不好。晓莲只恨没有三头六臂,可以把这些事都搞定。一次打开电脑,看着密密麻麻的色块,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然后一边哭一边上航空公司网站,把过年回家的票给退了。

  “太累了太奔波了,哪儿都不想去了,只想在家待着。”

  幸好最终也没走成。疫情本来是灾难,但对晓莲来说,却好像突然让他们全家喘了口气,被儿女课外班指挥得团团转的生活,突然停了下来。

  前两天女儿小心翼翼地问她,升入高一,这个暑假还用喝“十全大补汤”吗?晓莲问女儿有什么想法。女儿说想上声乐课,想去外婆家。晓莲点点头说好吧。她知道漫漫长路还在脚下,但这个暑假,她只想和孩子们一起,把脑子里紧绷的那些弦松一松,歇一歇。

  转型“统战部长”

  7月初,文妈作了一个人生重大选择。她在朋友圈宣告:辞职了,从今以后我就是统战部部长了。问询蜂拥而至,文妈赶紧统一回复:陈昊文家统一作战部部长,目标:某某高中。

  “现在的学生家庭基本都是组团作战,以孩子学习为中心,父母一边参与学习教育,一边工作挣钱,爷爷奶奶则提供后勤保障,大家各司其职。”文妈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工作生活就基本按照儿子的半学年、一学年的日程来安排了。

  小学前两年还好,昊文学习成绩不错,课余读个英语培训班,周末上个奥数课,外加他喜欢的国际象棋班。文妈文爸工作忙的时候,接送和饮食就由爷爷奶奶负责,日子过得安安稳稳,井然有序。“大概是小学四年级左右吧。”那时文妈发现身边不少朋友把孩子送去上海读双语学校,她也动心了,想尝试走教育新路。

  这一动,整个家庭教育任务就重了。整个一个学期,昊文外教老师的英语辅导时间是每周三个晚上的5点30分,这就成了文妈雷打不动的陪读时间。文妈在外贸公司工作,同事们都知道,无论有什么聚会,甚至加班任务,文妈都会婉拒,一下班就连忙飞奔回家。和辅导老师讨论学习进度、发音语感。晚上也不追剧了,一边看各校资料一边在家长群里讨论询问。

  暑期,文妈给昊文在省城报了个英语强化营,为期一个月。好在暑期是外贸公司的淡季,文妈申请了两周的年假,又和老板协商了一番,在省城找个短租房,她先去打头阵,后10天则换文爸请年假陪读。

  这么折腾了两年,综合各种考虑,昊文最终还是留在了传统教育体制内。他上了区里口碑很好的初中,成绩优秀,保持在全班前10名,全年级前100名以内。但文妈的生活并没有轻松起来,反而更焦虑了。“竞争太激烈了,好学生都在课余拼命地学,一不小心就会被后起之秀超越。”才初中一年级,文妈已经有中考焦虑了,因为一进学校老师就告诉大家,想进当地最好的中学,“得拼!”

  要拼的不仅是孩子,还有家长。各种线上教育、学习软件、有线电视网的空中课堂,等等,都需要家长帮助适应和监督。学校方面,帮忙打印教材,参与消毒工作。维护放学后交通秩序,也需要家长积极参与。文妈说在疫情期间公司的外贸业务暂停,她才得以“划水”,但长期下来,这种状态不是个事儿。“公司不可能持续容忍一个心不在焉的员工,我也不愿意同事总替我多干”。

  当然,决定辞职还有好几个因素。文爸晋升顺利,工作更加繁忙;公司搬迁,通勤时间影响生活;老师旁敲侧击,昊文要“更上一层楼,进入全年级50名,名校才有保障”。

  如今,省城英语强化营又来电了,新学期再次报名,又是整整一个学年周末跨城往返。工作和孩子上学实在难以兼顾,文妈最终决定辞职,安心做“统战部长”,护送孩子进名校。

  “都喜欢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以前觉得这句话很温馨,现在才知道,我这种陪伴,好像真的很无奈。”文妈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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