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注意到,《通知》要求培养单位狠抓学位论文和学位授予管理,重点抓住学位论文开题、中期考核、评阅、答辩、学位评定等关键环节,严格执行学位授予全方位全流程管理。

  “导师虐我千百遍,我待导师如初恋”,“论文快答辩了,才想起来找导师”,网言网语里这些关于研究生对自己与导师关系的描述或有夸张,却也道出了一些研究生生活状态的几分真实。2月底,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和规范研究生培养管理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提出加强学位论文过程性管理、加强导师队伍建设等措施。面对大学校园时有发生的研究生被导师“压榨”“放羊”等现象,《通知》提出的相关举措,对研究生教育发展和提升有何意义?记者就此进行了调查。

  严论文——回归研究生教育学术训练和育人本位

  “我们这届学生的论文中期检查不能简单‘水一下’就过了。”北京某高校文科硕士生李东(化名)向记者表示,自己很早就接到了院系关于论文中期检查的通知。检查那一天,自己的导师和课题组的多位专家都会在场,检查采取答辩的形式,对于论文的进度、学生的答辩情况,还会有论文训练环节的相应记录,“所以我们都不敢马虎,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记者注意到,《通知》要求培养单位狠抓学位论文和学位授予管理,重点抓住学位论文开题、中期考核、评阅、答辩、学位评定等关键环节,严格执行学位授予全方位全流程管理。过程严了,出口同样也严了。3月底,合肥工业大学、广州大学等高校相继发布通告,将清理未在规定的最长年限内完成学业的研究生。据统计,目前至少有10所高校在对逾期多年的学生进行“门户清理”,初步核算至少有500名研究生遭到清退或正面临清退。

  “不紧张,因为研究成果靠的是平时的积累,临时抱佛脚也没用。”当被问及论文要求可能更严、毕业是否感到压力时,北京理工大学机车学院的博士研究生花阳答道。同学们眼中的他着实是一位“学霸”:经常参加校内外学术活动,先后获得博士生国奖、优秀高水平博士论文育苗基金、工信部创新创业奖学金等。而论及能做到如此优秀的缘由,除了自身的努力,花阳谈到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导师:“我的导师是一位对学生要求很严格的学者,对学生,反对‘60分万岁’,虽然导师要求严格,但学生的收获也很大,我感觉自己出成果也会快一些。所以我认为,导师严格要求是好事,学生也应该理解,毕竟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

  “对我来说,参与导师的科研项目是发现科研问题的有效途径。导师每周会选一天时间,与课题组老师一起,针对这一周实验的进展、遇到的问题、分析出的数据,帮我们解决问题,提炼创新点,打开思路,这样就让我们有了发表小论文的基础,也会有助于更好地思考学位论文的框架,之后再做学位论文就游刃有余了。”花阳补充道。

  在教育部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马陆亭看来,“严论文”实际是对研究生被导师过度“压榨”做课题或“放羊”不管状态的一种纠偏,回归到研究生教育应有的学术训练和育人本位。“研究生阶段首先应立足于完成其教育任务,教育是培养人的,所以需要经过必要的科学环节的训练,以及立德树人的教育,等等。在这个基础上适当鼓励学生参加一两项课题性的科研作为锻炼,也是有好处的,但也需要有‘度’。我认为,加强研究生管理首先还是要以学位论文为主,把硕士、博士论文真正当作重要的培养环节来抓,相信对学生的培养、对国家的科研发展都是有好处的。”

  强管理——导师权责有待进一步明确

  《通知》还提出了对建设高素质导师队伍的规划。当问及作为研究生导师是否觉得更有压力,北京理工大学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控制科学与工程学科博士生导师王军政表示,压力会有,但更期待导师的权责能够更加明确。“研究生导师要明确自己的职责,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每周会组织周例会让学生报告所遇到的问题,并做方向性指导,还会在实验和调研方面为学生创造条件,为学生提出思考方式上的建议,为他们的下一步实验作更好的规划。此外,我还会每个月抽一天时间,为学生做非业务方面的指导,现在很多学生缺乏长远的目标,我会举优秀人才的例子鞭策他们,帮他们分析未来科技发展对人才的需求,引导他们做好准备。另外,还会关心他们家庭、日常生活方面的情况,并和学生强调安全问题、学术道德和科研规范问题等。”

  “我认为导师应该‘会管、敢管、善管’,首先导师要以身作则,在比赛备战的关键阶段,我有时和同学在实验室一起加班到半夜,指导、点拨他们,学生会觉得收获满满,他们做的机器人在比赛中表现很好,还会发手机视频给我看。我曾经带过一位博士生,他是工作5年后重新读的博士,一开始我发现他基础比较差,就给他量身定制了适合其情况的培养方案,让他感到每年都有收获,树立起信心积极进取,他现在回忆起那段时光,还觉得很难忘。但是,现在的学生想法确实比较多了,比如导师严格要求学生,是否算‘压榨’?该怎么界定?我在网上也会看到一些‘过度维权’的现象发生,但作为导师,还是要为人师表。”王军政表示。

  武汉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教授刘亚敏曾提出,目前各高校实行的“导师负责制”其实尚在探索中,没有形成公认的科学模式,对研究生导师的权责也没有界定清楚。有的学校以经济利益为杠杆,研究生导师首先要争取课题,争取经费,再用课题经费为研究生支付各种费用;有的学校在强调导师责任的同时,忽视了导师的权利,最终也使导师的责任“虚化”。要从根本上提高研究生培养的质量,则须根据研究生教育的现实与未来发展的需要,对研究生导师施以恰当而明确的角色定位,并赋予导师相应的权利与职责。

  马陆亭认为,导师起到的作用主要是锻炼学生的科研能力,不管是对硕士还是博士生,无论是学习方法论的训练、选课的指导,还是带领参加科研课题,让学生参与到科研的合作中,导师都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但师生关系的复杂性在于,各种科研项目、每位导师都是千差万别的,学生个人的能力水平、学术热情、读研究生的考虑也不尽相同,导师和学生有时会出现‘随机’的现象,有时带的学生很优秀,有的就并不尽如人意。所以可以通过制度的设计来调节,比如建立‘导师组’,让三至四位导师共同辅导学生,其中一人为直接责任人,这样对学生的情况就会有个相对公平的看法,对学生特点的把握也会更全面到位。所以还是需要通过更好的制度设计来规范研究生培养,既鼓励发挥创造性,也要有规范的边界。这样才能使人才培养有比较稳定的质量。”

  刘亚敏提出,要加强研究生管理,导师除了有“责”,还应有“权”,也应当有自由招生、设置学习课程和调整学习进度、支配学制、支配研究生培养费、参与研究生教育制度建设等权利。王军政也说:“我们一方面要注重培养的质量和标准,明确导师的职责并严格管理;另一方面,在建立制度刚性的同时对每个具体的学生还要有个性化的培养方式,该放权处还要放权给导师,这样才更有利于学生的成长。”

  细流程——建立多“出口”、多通道分流机制

  研究生培养质量的提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更多观点认为,《通知》起到了很好的导向作用,但针对导师考核、出口管理、课程体系优化等涉及具体培养流程各环节的制度举措,还有待进一步细化。

  花阳希望每个环节的时间节点更为清晰,如果各个环节的培养力度加大了,每个环节更明确了,自然会引导学生把精力更多集中在科研本身。“另外还建议硕士生和博士生期间的课程能够精简,更重视学科方法的训练,还应多引入奖励措施,鼓励学生们多参加学术活动,这样更有利于与同行交流学术成果,促进提高进步。”

  马陆亭认为,对确无能力完成学位论文的学生,制度设计上还应提供合理“出口”。因为博士论文训练不再是被动地完成任务,大量工作需要自主探索完成,导师只能提供方向上的指导。一些学生确实因为思维能力不够强,很难达到水准,但又需要在规定年限毕业,导师压力很大,某种程度上就会存在“放水”的情况。所以希望今后制度上能设计出口,研究生课程学完了可以授予一个合乎规范的证明,让用人单位能够承认其完成了一些教育环节,也有相应的学习投入,能够让不适合者体面地退出这一培养机制。“所以,出口多其实是有助于规范的,既减轻了导师的负担,也真正保证了学术论文的高质量,这也是对真正兢兢业业治学的学生的肯定,对教育公平的维护。”

  马陆亭还补充说,研究生培养质量问题之所以凸显,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迅速,社会观念变革还“跟不上”所致。“短短十几年,我们就走过了高等教育大众化,即将进入普及化阶段,在这样的教育磨合期,还没有完成‘文凭社会’向‘能力社会’的转变。公众特别是用人单位还停留在‘文凭社会’的逻辑里,在此期间,重要的是把一套刚性的制度建立起来,多‘出口’,多通道,让选择者意识到有一个门槛,试一下不成功,也有体面的退出机制。制度的严格执行,其实是对高等教育声誉和个人的保护,一方面引导人们理性选择;另一方面让民众对高等教育更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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