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教育的社会化功能而言,教育也并不仅仅限于实现个体“生理需求”上的满足。教育的基本职能是培养人,教育的价值直接体现在人的培养上。

  北京大学教授陈平原曾经讲过这样一件事:在一所大学经济学院举行的开学典礼上,学院院长发表演讲,开口就说:“同学们,今天我来学校,开的是宝马,我车子后备箱里的现金,还可以再买一辆。诸位毕业两年后,希望你们都开着宝马来见我。”话音刚落,掌声雷动。

  这样的劝学演讲,令人颇为讶异。我也想到自己上世纪70年代读初中时,老师常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以后是穿皮鞋还是穿草鞋,就看你们现在是怎么用功的。对“穿上皮鞋”的那种向往,曾经激励不少人发奋学习,挑灯夜战。

  从皮鞋到宝马,虽然差距巨大,但在本质上其实都是一回事儿,是一种物质上的引诱。以物质诱惑来劝学的做法,并不新鲜,可以说是由来已久。最为脍炙人口的一个说法,那就是宋朝皇帝宋真宗赵恒所写《劝学诗》里面的几个句子,从“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到“书中自有颜如玉”,不仅有物质上的引诱,还有美色上的诱惑。

  这种以物质上的诱惑来劝学,不能说没有道理。按照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处于“需求金字塔”最底层的是生理需求,这是人的最原始、最基本的需求,这种不可避免的强烈需求,是一种强大的驱动力。而生理需求的满足是离不开物质的。所以,以物质上的欲望满足来激发人的学习动力,显然是一种有效的办法。但是,这样的一种动力,于人的学习而言,恐怕并非上佳。比如,犹太人在他们的孩子刚懂事时,母亲会将蜂蜜滴在书本上,让孩子去舔书上的蜂蜜,其用意就是让孩子知道书本是甜的。这个过程,恐怕是这样的:先用蜂蜜来吸引小孩去啃书本,在书本里找到乐趣,然后,让知识的无穷魅力,裹挟着人的好奇心,成为孩子不断学习与探究的强大动力。这种动力,显然会更好一些。这种力量驱动之下的学习,离教育的初衷恐怕也更近一些。因为,教育从本质上讲,在于帮助人“成为一个人”,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完整的人”,成为“自身之我”。在这一形成过程中,并不仅仅只有知识的获取,更为重要的是精神的成长,是“使人为善”,是“涵养德性”,是发展人的良知、良能。显然,这个目的,与“千钟粟”“黄金屋”相比,还有着比较大的区隔。而在“乐趣”与“好奇心”驱动之下的学习,更能够帮助人得以“自我发现”,进而抵达“自我教育”之境。

  就教育的社会化功能而言,教育也并不仅仅限于实现个体“生理需求”上的满足。教育的基本职能是培养人,教育的价值直接体现在人的培养上。但是,教育的价值,还应当体现在能够将个体的自身发展外化为社会价值,为社会发展服务,为国家民族服务。“成天下之材”,旨在“致天下之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1996年发布的德洛尔报告《教育——财富蕴藏其中》中提出学习的“四大支柱”,特别是“学会做人”“学会共处”,所凸显出来的教育的社会化功能,也远远地超越了从“千钟粟”“黄金屋”到“皮鞋”“宝马”这种个体“生理需求”的层面。

  所以,尽管从“生理需求”的角度来劝学,是有道理的,也有效果的,但是,就今天来讲,绝不应当止步于这个层面。实际上,我们的古人也并不是只有“千钟粟”“黄金屋”之类的读书目标指引,更有“修己以安人”“格物致知”“致良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求学治学的志向与追求。而且,就是像“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这样一类的苦口婆心,也要比“黄金屋”“宝马车”之类的诱惑,更有境界一些。

  如果已经到了学生接受高等教育的这个阶段,依旧只能从满足“生理需求”这个层面来劝学,恐怕就会有不少尴尬出现在我们面前。比如,如果我们为一群大学生所指引的学习目标,就是“宝马车”以及后备箱里的“钞票”,那么,面对钱理群教授所说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等等问题之时,究竟有多少人能说自己是无辜的“雪片”?所以,如何劝学,并不是一件小事。因为,这件事情所折射出来的,正是对“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这些根本性问题的认识与理解。

  (作者系重庆市教育信息技术与装备中心主任、重庆市政府督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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