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教化,为政以德
中国古代礼乐教育基于“乐与政通”的思想展开,乐教的目的在于巩固皇权统治、维持社会秩序。在注重乐舞政教性的教育理念下,礼乐教育的目的指向个人层面的修身、社会层面的敦风化俗、国家层面的歌功颂德。
一是以礼乐教育修身全人。儒家重视以礼乐教化唤醒个体内部的道德自觉并涵养性情。西周时期的礼乐教育指向通才培养而非专才培养,礼乐教育涵盖诗、礼、乐三种形态,诗指向语言层面,具有情感性,礼指向行为雅化层面,具有超越性,乐指向精神超越层面,具有和谐性。诗、礼、乐三位一体,具有重要的育德作用。
据《礼记·文王世子》:
“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
西周礼乐教育的呈现形态分为文舞与武舞,乐师以文舞培养教育对象的仪容举止,以武舞培育教育对象的阳刚气质。周代乐舞教育注重科学性、系统性,秉承先文后武、先“小舞”后“大舞”的教育理念。
在乐舞教学中,“礼”体现在舞蹈动作与节律的对应、队形的调度之中,如六艺中的射礼规定“天子以驺虞为节,诸侯以貍首为节,卿大夫以采蘋为节,士以采蘩为节”
不同乐歌所对应的节数不同:《驺虞》为九节,《貍首》为七节,《采蘋》《采蘩》为五节。国子在射箭的整个过程中应节而动,与音乐相合拍,“显然是将军事行为最终转化成了人体的舞蹈”,通过舞蹈的合乎节数来潜移默化地将礼仪内化于身。
二是以乐舞来敦风化俗,改良社会风气。传统礼乐教育思想认为乐舞的情感性能够有效感化人民、深入人心,改善人的品性,从而使君臣和敬、家庭和亲、邻里和顺。
先秦时期,孔子已提出“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的教育思想,认为礼乐教化具有改良社会风气的作用。孟子也认为乐教能够深入人心,“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乐舞的情感性能够有效感化人民、深入人心,柔性的乐舞教育相较刚性的刑罚更能得到民心,维系社会的安定。
在汉代,统治者设立乐府机构采集民间诗、乐、舞,并按照官方意志进行艺术加工和处理,选择性地突出娱乐性乐舞的教化功能与劝世倾向,以起到移风易俗、感化于民的作用,如《陌上桑》歌颂罗敷坚贞守妇德,《陇西行》歌颂健妇懂礼节、能持家,《白头吟》劝诫人们在婚姻生活中莫要喜新厌旧,《长歌行》告诫人们应珍惜时光,趁少壮年华有所作为。
经过改造和规范化的表演性乐舞在艺术形式和艺术品位上层级更高,在满足原有民间受众的基础上能够进一步迎合宫廷受众,且具备良好的观赏性和传播效果,进而使人们在潜移默化中敦风化俗,最终达到风俗齐同、教化万民的目的。
三是以制乐四夷歌功颂德。以汉代四夷乐舞为例,在重大典礼之时,《大韶》《大武》等先王雅乐表演完毕后,四夷之乐穿插其间,象征王朝的广博征收、声威远布与开明统治。宫廷对四夷乐舞的教习往往不是全盘吸收,而是进行一定程度的雅化,并辅之以礼仪。
如表现賨人骁勇善战、勇武精神的《巴渝舞》在宫廷演变中逐渐转化为曹魏时期的宫廷庙乐,由表演性的俗乐舞转为祭祀的雅乐舞。賨人也被称为“板楯蛮”,长期生活在自然条件恶劣、物质生活匮乏的环境中,并养成了剽悍勇猛的性格,可想而知,賨人的舞蹈自然不具有宫廷礼节。而祭祀性的乐舞强调仪礼规范、庄重肃穆,可见在汉、魏宫廷流变中,对《巴渝舞》的教习保留了锐气勇武的精神与对统治者的武功颂德,而对其原有成分进行了弱化和转变,使其吻合中原乐舞的审美基调。
从《巴渝舞》的形态转变中可见,宫廷对四夷乐舞的表现形态中有违中正的地方进行仪式化、规范化处理,使其符合郊庙祭祀的规定,并以此彰显王朝气象、促进民族和谐,象征对四方的教化。乐以求和,温柔敦厚基于“乐与政通”的理念,传统儒家礼乐教育以中正雅和为评判标准。“喜怒哀乐未发则谓之中,发而皆中节则谓之和。”
儒家提倡文艺审美情感的表达应“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在孔子看来,乐舞教育的“中和”在于美善相济,即形式美、内容善,其代表为《韶》。荀子在《乐论》中也多次强调“中和”的教育评判标准与重要意义,如“乐者,天下之大齐也,中和之纪也”,“乐中平则民和而不流”(《荀子·乐论》)。
荀子认为“中和”是乐舞教育及乐舞审美的根本导向。乐舞中正平和,百姓就会和睦相处而不放荡,乐舞庄重,百姓就会和谐稳定而不燥乱,人民团结则能够有效抵御外侮,维系政权稳定。乐音的“和”与舞蹈动作的举止合度能够使人血气和平、性格和顺。乐舞教育以“和”为核心,能够使上下级之间“和敬”,家庭之间“和亲”,相邻之间“和睦”,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
儒家“中和”的教育思想与道家“无欲”、禅宗“主静”的思想相结合,逐渐衍变成“淡和”的教育思想。据周敦颐《通书》:“乃作乐以宣八方之气,以平天下之情。故乐声淡而不伤,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则欲心平,和则躁心释。优柔平中,德之盛也。”
恬淡平和的乐舞能够感人心脾、抚平躁动,去除私心杂念,使内心变得通透澄澈,他主张通过主静修身实现儒家济世的抱负。
欧阳修、范仲淹、朱熹等同样主张“淡和”的乐舞教育思想。欧阳修提出“使听之者游思缥缈,娱乐之心不知所去,斯之谓淡”。欧阳修所推崇的“清淡”体现出道家“至淡无味”“见素抱朴”的思想,即在“无为自然”“心斋坐忘”中追求“道”的本源与精神。在乐舞教育中,“清淡”即要求教育内容具有高雅情趣,体现艺术“真味”;在教育目标上追求意境表现和古雅趣味,体现恬淡自然、简约素朴的美感;在育人方面以淡和之乐舞涵养淡泊名利的君子精神。“淡和”的乐教理念实质上是以乐舞为媒介来体现君子的审美情怀、内在修养,并通过人心的教化达到政治的稳定。
参考文献: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清嘉庆刊本·礼记正义》中华书局
刘成纪《先秦两汉艺术观念史·上》人民出版社
胡平生《孝经译注》中华书局
焦循《孟子正义》中华书局
黎靖德《朱子语类》中华书局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清嘉庆刊本·论语注疏》中华书局
原标题:礼乐教化与问道自然——中国古代乐舞教育思想的两个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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