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如何才能拥有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价值和作用?这需要先洞悉人工智能将为“学校”、为“学生的学习”、为“课程与教学”等带来了什么变化,以这些变化为前提和依据,才能再来聚焦教师是否能够在这些变化面前有所作为,以及如何作为。
当教师遇上人工智能,究竟会发生什么?
人工智能时代,还需要教师吗?人工智能时代,学生的学习会发生什么变化,课堂会发生什么变化?最重要的是,人工智能时代,什么会改变?什么不会改变?
人工智能时代,学校的变化
教师如何才能拥有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价值和作用?这需要先洞悉人工智能将为“学校”、为“学生的学习”、为“课程与教学”等带来了什么变化,以这些变化为前提和依据,才能再来聚焦教师是否能够在这些变化面前有所作为,以及如何作为。
对于“学校”而言,人工智能时代的学校同样具有生存危机,它未必会“脱胎换骨”为大小不一的“学习中心”。但可以肯定的是,学校这座“孤岛”会在信息技术带来的开放中,与外界的联系愈加紧密。学校空间的利用率、学校时间的弹性化也会大幅度提升。更重要的在于,学校的功能和作用将发生重大变化,越来越走向“精准教育”,通过“精准定位”为学生的成长提供“精准服务”。
例如,一位家长带着15岁的孩子来问学校:我的孩子想成为一个哲学家或物理学家,你们可以做些什么?学校应该告诉家长他们是否可以提供这样的帮助,有什么独特的环境,有什么教师,有什么课程,有什么方法(如提供大量苏格拉底式或爱因斯坦式的教学方法)等,可以帮助这个学生成为他希望的那类人。如果学校无法提供这样的“精准服务”,至少可以告诉家长,学校有别的“精准服务”,有别的什么充足条件,有助于孩子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成为什么类型的人才,如服务型、善用人工智能型、创意型、领袖型等。
这是人工智能时代学校最根本的变化,学校不再是为未来职业做准备,而是真正为人的终身学习、终身发展而准备。同样是“准备”,人工智能时代学校的准备是“精准准备”,与人才培养和能力提升的“精准特色”有关,这样才可能带来真正的“个性化教育”。
人工智能时代,学生学习的变化
在学习目标上,首先是“人之为人”的普遍目标。它的重点不再是习得为将来从事某个职业所需要的特有知识、技能与方法,而是拥有合理的价值观、强大的创新思维与能力,以及自主学习的能力等,这些都是真正“成人”并走向“终身学习”的基础性、根基性前提。
其次是特殊目标,它与学生的个性化需要有关,是真正的“学以为己”。满足自己的兴趣和需要的学习,形成的是个性化的知识体系,而不只是适用于所有人的标准化知识体系。
在学习资源上,学生获取知识与方法的来源与途径,不再局限于教师与课堂。学生会使用人工智能去寻找学习资源,也不再拘泥于制度化、固定化的“课堂时间”。与此相关的是学习方式的改变。移动电话、平板电脑、掌上电脑等便携设备使学习不再局限于固定的和遇到的地点。它在改变现代社会知识的性质与来源的同时,也改变了知识习得的方式,最终形成“移动学习与固定学习并驾齐驱、线上学习与线下学习比翼齐飞、人工智能与人的智能交融共生”的新格局。
在学习伙伴上,昔日近乎同龄的“学习共同体”成员将会发生质的变化。学生的年龄差异会加大,来自学前教育的“混龄教育”将会逐步延伸到不同学段的教育。例如,斯坦福大学提出开放式大学的概念,学生在一生当中任何六年时间里完成学业,即可拿到本科学位。
人工智能时代,课堂的变化
对于课程与教学而言,各种课程资源和课程定制的丰富性、专业性,已无须学校和教师过多参与,课程外包或订购逐渐成为主流。课堂教学的“人工智能化”已是大势所趋。例如,除了白板之外,未来的显示屏可能大到覆盖整面墙壁,可以操纵显示几乎任何课堂需要的内容。智能屏幕成为现代黑板,智能课桌成为现代课桌的升级版本,教师可以随时插入并控制屏幕与课桌。这些联网的平板提供了与智能手机相同的在线资源并实现“课堂在场”。
这样的课堂,是线下实体课堂与线上虚拟课堂的穿梭转换。学生在线上通过网络社群、 替代?什么无法被替代?教师需要做出什么改变才可能适应这个变化,并掌握主导权,重新置于时代的潮头?
可以被替代的是那些需要重复做的事情(如布置作业、批改作业),需要大量信息资料搜集、数据积淀和分析的事情(如把很多教师的教学经验汇聚到机器里,计算所有的可能性,找到最佳路径),需要精准定位的事情(如学生的个性特质、个性需求,学生的学习难点、障碍点等)。这些事情被替代,是对教师的解放。当人工智能可以随时随地用更精准、更有效的方法来教学的时候,何乐不为?
什么是人工智能无法替代的?决定教师能否被替代的不是人工智能,是教育的本质,是学生的需要,是贯穿其中不变的教育之理、教育之道。在此之前,我们一直在思考并回答“人工智能时代什么将发生改变”的问题,与此同时还需要提出另一个问题:人工智能来了,什么不会改变?这个明确了,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就围绕着这些不变的东西“教书育人”。
首先,不变的是教育本身。无论是通过“学校”还是“学习中心”,或者“社区”等其他载体,人类始终需要教育,人工智能本身的发展、使用始终也离不开教育。既如此,“教育在”则“学生在”,“学生在”则“教师在”。
其次,不变的是教育的本质与真谛。
教育是为成人、育人而生的,即叶澜教授所言的“教天地人事,育生命自觉”,是“为人的一生幸福奠基”而变革与发展的。不论何种时代的教育,概莫能外。任何人工智能都不能改变这一真谛。
再次,不变的是学生成长的需要。学生的素养与能力不会自动发生,也不能只凭自学养成,学生的成长始终需要“教师”这样的引路人、互动者、对话者、帮助者和陪伴者。这些角色,是人工智能时代教师最需要承担的角色。他们是陪伴学生在人工智能时代的重重险滩和荆棘中前行的人,是通过赋予学生自主学习能力和创新性思维,给予学生打破旧知识、创造新知识能力的人,从而是引导、帮助学生在人工智能的世界里,获得不可被替代的自主、自立、自强和自由能力的人。
人工智能时代的教师需要具备三大本领,即“爱商”、“数商”、“信商”,才能成为依然被学生需要的人。与人类的智商、情商相呼应,“爱商”是教师最核心的情商,“数商”和“信商”是教师最重要的智商。
“爱商”与价值观、情感实践相关。这是人工智能无法给予学生的。教师首先应是仁爱之人,具备“爱的能力”,能够精准把握、了解、洞察学生的成长需要与个性特质,及时给予细致入微的个性化关怀、呵护、尊重,因而可以让学生在充满了编程、编码、算法的冷冰冰的人工智能世界里,依然能够感受到人性的温度、生命的温暖和仁爱的力量,进而学会相互传递温暖和仁爱;“数商”与“大数据”相关。人工智能时代脱胎于大数据时代,两者相伴相随。数据是人工智能赖以运行的基础,人工智能进课堂,首先意味着大数据进课堂。这将是教师在人工智能时代的教学新基本功。大数据时代的教书匠及其内含的工匠精神,由此将被赋予新的核心内涵:“数据精神”;“信商”与“信息时代”相关。除了数据之外,人工智能时代每日涌现的信息,尤其是各种教育教学信息,将更加势如潮水,滔滔不绝……面对这些信息,教师同样需要具备“信息化胜任力”,具体涉及如何检索、辨析、判断、提炼、整合、利用和生成各种信息的能力,只有具备这样的能力,才能避免教师在信息潮面前失去方向、丧失自我。
教师要拥有高超的“爱商”、“数商”和“信商”,根底在于持续学习的能力,特别是移动学习的能力,综合运用手机、平板电脑等各种信息技术媒介与工具的能力。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人工智能时代一样,对教师的学习能力有如此高的期待和要求:不学习,就淘汰,不持续学习,就落伍,就泯然于众生之中。当教师遇上人工智能,这已经不是传说,不是遥远的想象,更不是玄想或臆想,而是正在到来的现实。
(作者李政涛系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