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在经历了十几天的网络补课以后,晨曦(化名)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说:“终于解放了!”几个小时前她还端坐在家中的电脑前,头戴耳麦低头做着物理笔记,屏幕那头在线老师在手写板上讲解物理力学大题的解题步骤,密密麻麻的红色板书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在电脑上讲课的正是我们学校的物理老师。”晨曦说,这是她所在的高中专门为他们这届学生开设的“网络教学直播课堂”。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老师针对高一学年数学、英语等学科的难点、易错点对学生进行巩固复习教学。

  在教育部不断给各地中小学“有偿补课”发出禁令之际,暑假里有许多的中学生和晨曦一样,告别了传统的线下补课,纷纷转投在线补课的怀抱。换了马甲的补课新样态“网络补课”正搭乘互联网技术的快车,绕开这道“禁补令”钻进各地中小学的暑期生活。

  “网络补课”在江浙遍地开花

  今年6月,在浙江临安中学实验班就读的晨曦和班上40多名即将步入新高二的同学收到了班主任下发的一份临安中学体验课开课通知,学校将在新高二的两个实验班试运行“空中课堂”。

  体验课开设不久后,学校又给全校新高二的同学下发了空中课堂暑期开课通知。通知称,为了顺应浙江新高考改革以及更好地适应高二阶段选考科目的学习,特组织学校优秀的青年教师,在今年暑假开设数学、英语、物理、历史等8门学科的空中课堂。

  记者查阅公开资料得知,这个被称为“空中课堂”的网课平台由一个叫“万朋课后网”的在线教育网站提供,版权所属为浙江万朋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学校教师通过这一平台进行在线直播授课,学生们用安卓手机终端和电脑就可以在任何一个有网络的地方听课。

  通知中还提到,由浙江万朋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收取平台咨询服务费,按照课时,10元1节课,每节课1个小时,数学、英语等每科120元,历史、政治等每科50元。

  记者登录“万朋课后网”看到,在上面挂有课程的学校不仅有杭州学军中学、绍兴一中等浙江省重点中学,还包括苏州一中、苏州实验中学、江苏省海门中学等江苏名校。每个学校都有自己专属的课后网页面,上面挂了语文、数学、物理、历史等多门课程,根据课时的长短每门课价格在50~600元不等。

  比如,杭州学军中学新高二暑假班的历史课程,共3节课,每节课时长为1.5小时,价格为120元。苏州一中共30个课时的新高三暑假班理科组合课程,收费为600元。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浙江省昌化中学的新高二学生也在今年6月收到了学校下发的一份“告新高二学生家长书”,为学生推荐由学富云新高考教学研究课题组联合杭州第二中学、杭州学军中学等名校的骨干名师,共同研究开发“新高考考前冲刺专题课程”和“新高考解题技巧和答题规范”课程。

  这些开课通知的背后是在职教师纷纷试水“在线教育”。作为一种新的教学模式,在线教育搭乘“互联网+”的快车发展迅猛。

  据中商产业研究院发布的《2016年中国在线教育行业研究分析报告》显示,自2004年以来中国在线教育用户规模年增长率保持在20%左右,中国在线教育市场已经形成一个庞大而稳定的基数,2015年中国在线教育用户约有7227.0万人,市场规模首次突破千亿元大关。

  该不该给“网络补课”划红线

  据“万朋课后网”的官网介绍,该平台强调一种新型的学习模式,不仅突破时空限制,还保留了传统课堂的实时性与互动性。通过这一平台,学生可以看到老师做的标注、说明和板书,在直播的过程中学生还可以通过“举手”向老师提问与老师对话,同学间也可以通过文字展开交流。

  上了几次课后,晨曦的同学瑶瑶(化名)发现,上“网课”虽然不像平时上课,会有老师面对面的监督学生是否认真听讲,但老师也可以很直观地了解学生的听课状态。他们会不定时地进行网络点名和签到,以此来了解学生是否迟到和早退,也可以通过监控和锁定学生桌面的方式,对不认真听课的同学发出提醒。

  瑶瑶说,对于这次的补课学校并没有强制要求参加,而是建议大家自愿选择。在听完体验课后,她根据自己的情况报了物理和数学两科,“其实这就和补课一样,为了开学考试更有底气就报名了,在家学习也方便”。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认为,如今火爆的“互联网+”教育往往就是把线下的应试教育搬到了互联网上,几乎所有的在线教育发挥得最多的还是补课的作用,学生在网上学习实际上已经变成在网上补课。

  今年8月初,江苏盱眙县第一中学(初中)被媒体曝光,该校在今年暑假期间,以升学的名义,强制要求学生在家中补“网课”。

  近年来,教育部门多次发文对中小学教师在校内外进行有偿补课划了红线,教育部还在2015年印发了《严禁中小学校和在职中小学教师有偿补课的规定》,将中小学校与校外培训机构联合进行有偿补课和在职中小学教师参加校外培训机构组织的有偿补课等行为列入明令禁止的范围。而对于在职教师从事在线教育平台网络补课的内容,从教育部到各地的文件都尚未进行规范。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表示,网络补课打了一个擦边球,因为在线教育产生的问题,监管还处在真空状态,但无论是线上辅导还是线下辅导,教师都从中得到了酬劳,那就属于有偿补课。

  “在这个方面我们要把网络在线学习和网络补课两者区分开来,在线学习是更广的概念,在线补课是网络在线学习的其中一个方面,从知识共享的角度出发我很提倡在线学习,但是把在课上刷题改成了到网上刷题的在线补习就需要规范。”储朝晖认为,目前至少要划这样一条红线:从事网络教学的教师不在自己任课的学校班级内进行网络授课。

  一刀切的禁补令效果为何不好

  晨曦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是尖子生,随着浙江省新高考方案的推行,一些“985”和“211”高校在自主招生时要求考生出具数学和物理等学科竞赛的成绩,为了拔得头筹,班里的部分同学只能找校外培训班“偷开小灶”。

  晨曦说,物理和英语一直是自己的弱项,她一直很想找老师补习一下,当时扫了一眼校外培训班收费表,几千元一门的收费,“太贵了,没好意思向家长要钱报名”。

  在她看来“上网课”又便宜又方便,收到“空中课堂”的报名通知后她毫不犹豫地报了物理、数学和英语3门学科。“一共才花360元,还是自己学校的老师来上课,乘着暑假补习一下自己的劣势科目,比浪费时间宅在家里更有意义”。

  “网络补课的做法目前在不少高中学校都有,是禁补令下学校采取的变通的做法,应理性看待这种现象,不能简单地指责学校的做法违规。”熊丙奇指出,国家从学生减负出发,禁止学校和教师进行有偿补课,但是补课的需求是现实存在的,如果通过禁令把学生完全推向校外的补课市场,不但学生的学业压力没减轻,还会让家长付出更高的补课费。

  “归根结底补课跟线上线下都没关系,在现行的教育考试招生制度和人才评价体系下,暑假补课现象会永远存在。”在储朝晖看来,对待在线教育不能一刀切禁止,“很多地方为了禁补一连出台好几个文件,语气也越来越强,但最后效果都不好”。

  除了现实的需求,“禁补令”在法律面前也显得十分纠结。目前在我国,禁止老师有偿补课还缺乏明确的上位法支持,教师法、义务教育法、教育法都没有规定教师不得利用自己的休息日、节假日时间出去兼职。

  熊丙奇指出,现实中要让禁补来得更有底气必须解决两个问题。首先必须建立教师教育公务员制,在要求教师履行相应职责的同时,也可以更好地保障教师的待遇。此外必须改革升学考试制度,建立多元的评价体系,而不是只用单一的分数来评价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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