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平线报告》看法国“评估文化”

现代信息技术正在悄然改变着传统教学模式，8月中旬，2018年高等教育版《地平线报告》全文正式发布，再次强调了教育测量与评估技术的重要性，而法国正是善于使用测量评估推动教育发展的典型代表。

　　2018年高等教育版《地平线报告》指出，在加快高等教育技术的使用方面，教育测量与评估的运用将成为未来短期(1-2年内)的主要国际趋势。教育测量与评估作为检验政策效果、诊断教学成果的一项重要手段，在过去几年里不仅应用在高等教育领域，也逐渐深入基础教育阶段。其中，法国基础教育领域的“评估文化”极具代表性。

　　评估测试帮助教师了解学生学业水平

　　在法国，测量与评估被视为一种推动基础教育体系不断优化发展的工具，曾任欧洲顶尖商学院——高等经济商业学院校长的让-米歇尔·布朗凯在就任法国国民教育与青年部长后，积极推广科研成果在实践领域的运用，特别是认知科学与教学实践的结合;在教育质量保障方面则大力发展“评估文化”。法国基础教育相较于周边国家，学生的阅读、数学学业水平低下。教育与社会环境变化下，教师也严重短缺。为此，法国教育部作出了相应的调整与创新。

　　法国国民教育与青年部(以下简称“法国教育部”)在新学年(2018-2019)伊始对全法国小学一年级、四年级和初中一年级学生进行法语和数学两门科目的基础知识与能力标准化统一测试，对高二年级学生进行全国排位测试。

　　法国对学生的诊断性评估测试结果目的是帮助教师了解学生的学业水平，从而设计更具针对性的课程。教育主管部门也可以通过长期追踪每一名学生的学业变化，完成对教育政策的评定及对教育机构给学生带来的增值性评估。所以，法国基础教育测量预评估的三个基本目标为：一是为教师提供参考性数据，定期了解每一名学生的学习进度，由此适当调整教学实践活动;二是为教育监控职责方——学区长、省级教育主管、学区-地方教学督导、学校校长提供指标数据，使其了解政策成效进而调节教育行动;三是集指标数据，从而衡量国民教育系统的整体表现(短期变化、国际比较)。

　　在测评方法与内容上，评估试卷由高校学者与研究人员、法国学校教育评估委员会、法国国民教育预测与评估司共同研制。小学一年级的法语测试建立在认知科学基础上，内容包括口语、专注力、阅读、阅读理解、写作五个维度，旨在考查阅读能力培养的核心能力：文学知识、词汇量、语音意识及口头理解。

　　测评结果揭示法国学生的学业差距特征

　　参照2017年初中一年级学生法语和数学基础知识与能力全国统一测试的成绩分析，法国学生面临严峻的学业不平等困境。小学毕业生的成绩没有显著的性别差异：法语测试中88.4%的女生处于优秀或良好水平，比男生高出6个百分点(82.3%);数学测试成绩差异不显著(男生73,7%优秀或良好，女生72.7%)。然而，在地缘因素上学生成绩表现有较大的分化，北部区域和部分东南地区的学业整体表现较弱，特别是考虑到学生的家庭社会经济条件因素：普通公立学校法语测试取得优秀或良好成绩的学生比例为86.6%，而在社会与经济资源匮乏、移民后代比例高的教育优先区，这一数字仅为63.6%;在数学科目上这一差距则达到近30%(75.2%比43.7%)。

　　2018年10月，法国教育部公布了本学年伊始对160万名小学一年级与小学四年级学生的学业评估结果，其结果不容乐观：23%的一年级小学生尚不能辨识所有字母。在不借助计算器的情况下，49%的四年级小学生有较大的计算困难。经过对测试结果的分析，不可否认的是，存在相当比例的中小学生基础知识与能力尚为薄弱，并且从小学阶段开始，学生之间已经出现了学业差距，这些现象均为教学带来极大挑战。

　　差异化教学弥补教育不平等

　　随着认知科学的不断深入，教育、教学与培训领域已经达成共识：学生的学习速度与节奏是有差异的，没有哪一种教学方法能够适合每一个学生个体，每个学生遇到的学习障碍、所能企及的“成功”也不是统一的。

　　在以往的课堂教学过程中，法国教师更加关注“尖子生”的发展。近几年这一情况出现了反转，倡导“为了每一名学生的成功”，教师给予 “后进生”的关注与关怀更多，而且往往是在课后时间。但是有没有一种教学方法，在面对不同基础的学生时，在教学过程中能够有效减小学生之间的水平差距?

　　为此，法国教育专家提出了一种新设想：打破传统“平等对待”的教学方法，通过采用差异化的教学以实现真正的教育平等。什么是差异化教学?也就是在教学过程中，针对不同的学生和学生群体给予不同的学习资源，使用不同的学习方法，进而达到相同的学习目的。显然，这对教师的教学实践提出了极高的挑战。对此，法国教育专家给出了面对异质化学生的10条教学建议：

　　1.甄别有可能加剧学生差距的教学过程

　　在教学过程中，有一些隐形、非意愿左右的行为可能会产生负面效应，进而增大学生之间的差距。教师可能无意识地期待学生能够完成一些过往教学尚未涉及的问题，比如一道陌生的数学习题，一部分学生可能期待从一个日常化的场景入手，但是教师希望所有学生都运用以往教学内容中的某一个定理或概念。长此以往，教师会无形中将这部分学生排除在课堂教学之外，而这种区别化对待往往与学生的家庭社会背景有着极大的相关度。所以，如果想要尽可能削弱这种无意识行为造成的损害，教师应阐明对学生的期待，建立教学目标与各种教学思路之间的链接，基于学生的认知添加教学内容，增加每一名学生成功的概率。

　　2.确保志存高远的教育目标覆及每个人

　　有些差异化教学的策略对学生成绩产生了负面影响，教师应给予学生充分的自主权，关注学生的成长与进步，切忌机械化地简化或减缓教学进度。教师可以通过适当调整将学习目标阶段化、可视化，让学生结合自己的情况作出多样化调整以达到最终目的。同时，建议教师在课堂上定期完成教学内容的梳理与总结。

　　3.谨记学生异质性同时维持合理的差距

　　研究证明，学生能在异质化班级中获得更多的学习机会。也就是说，当班级内学生的学业差距在一个合理的水平时，学生更加获益。然而，对于教师而言，学生异质性已经是一项管理难题，更不用说如何寻找这个“合理”的区间范围。面对水平参差不齐的学生，大多数教师会选择为后进学生提供个性化课程。但在实践中，将学生按学习成绩分类，针对不同群体讲授不同难度的课程往往会成倍增加教师的工作量，并不是一个长久有效的选择。因此，专家建议教师从学生已掌握的知识出发，逐渐展开新的学习内容，循序渐进地构建课程，这也是将差异化教学方法制度化的关键。

　　4.设置不同学习阶段且保障教学一致性

　　教师可以将教学内容中潜在的学习难点作为教学进度的划分点，设计每一节课需要掌握的“核心能力”和教学目标。课前，教师需要寻找合适的教学材料，重新激活现有知识，测评学生是否掌握知识点并串联新的学习内容。课堂教学过程中，教师应当通过交互过程的内容或学生的错误，评估学生的进度。课堂后，教师可以布置作业，让学生自主检验知识的掌握程度。

　　5.构想学生活动的指导且注重循序渐进

　　在差异化教学方法制度化的初期，教师要着重培养学生自我调节的能力，让每一名学生能够更好地管理自己的学习进度。指导学生进行信息的选择、学习目标的设定、学习阶段的划分等。一旦完成差异化教学的构架，在学生的内部自我调节与教师的外部指导相互作用下，教学会向着更为顺畅的方向发展。

　　6.采用多样教学情境激发反思与创造力

　　研究证实，远离学习氛围的学生往往更加依赖训练，而贴近学习氛围的学生能在学习中开辟一片趣味、激发反思与创造力的空间。所以，教师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地鼓励学生开阔视野。教师在教学中充当监控者的角色、使用测评等严格的教学工具时，有助于学生掌握测评内容，实现全体学生成绩的同步提高。但是，教师的过度指导会剥夺学生的责任感与思考力，使得学习更加被动。教师充当陪伴者的角色，更有利于学生的个体进步。因此，教师应根据不同的教学内容切换身份，以多样化教学情境提高学业成绩，同时激发学生的思考力与创造力。

　　7.向学生阐明学习目标和所希冀的行为

　　在一个异质化的班级，学生应明晰自己的学习目标和教师对自己行为的希冀。研究证实，以下途径能使教师的陪伴更加有效：以反馈的形式，通过明晰、确切的标准使学生知晓自己的进步，并辅助他们设立下一阶段的目标，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目标;教师要告知学生自己希望他们在课堂内与课堂外作出哪些改进行为。在课堂小组讨论中，为了确保小组目标的一致性，教师可以要求学生阐述其他小组成员的想法、小组成员如何相互协调最终得出一个怎样的统一答案。

　　8.各学习阶段通过自我评估增加责任感

　　使用差异化教学方法的难点在于，学生与教师如何制定学习任务标准。法国教育专家建议师生共同起草一个标志学生进步与成长的表格，记录学生已经完成和即将进行的教学活动。学生可以通过自我评估寻找到积极的动力，教师则要留意，学生的个体目标与学生全体目标的一致性，表格能够快速记录学生的积累与不足。

　　9.鉴别多媒体数字化工具所带来的阻碍

　　相较于纸质版教学材料，以数字化多媒体为媒介的教学材料使得学习更加复杂：浏览、检索、筛选有效信息、构建一份完整的呈现材料，这一烦琐的过程可能并不能被全体学生迅速消化，所以在认知科学角度上，数字化多媒体的使用具有极高的成本，可能会加剧学生间的异质性。因此，数字资源的使用必须伴随更多对学生的指导。同样，教师在呈现数字化教学资源时也可以遵循以下原则：空间上合理分配文字与图片等不同形式的信息，维持学生的专注力;呈现信息时突出不同信息之间的逻辑关系;引言部分不超出学生的知识储备范围;保障教学过程不乏激励与互动。

　　10.避免课后作业可能引发的学生差距加剧

　　在设计课后作业时，教师应留意习题的难易度。课后习题形式以记忆和巩固为目标，是为了提升学生的能力和知识点的熟练程度，而不是制造困难，习题内容不能超越课堂知识范围。此外，教师应该辅助学生制订每周、每月的复习计划，告知终结性测评的重点与评分标准。

　　21世纪以来，随着计算机和其他技术的进步，教育测量与评估也试图更加“真实”反映教育现状，以提供信息帮助教育工作者制定更好的教育决策，使整个社会受益。

　　(作者单位系北京师范大学中法教育创新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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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标准化测试的率先尝试

　　教育测量与评估是现代教育管理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它通过采集、处理数据，实现对理论政策及实践活动进行定向、诊断、调解与改善的目的。教育测量与评估的诞生，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新公共管理运动密切相关。相较于其他公共行政领域，学生、教师、学校、政策和教育系统都是评估对象。因此，美国教育领域尤其关注测量与评估的方法理论与实践运用。经过30多年的发展，测量与评估已经成为美国教学与科研层面的一项热门话题。20世纪末以来，统计方法与工具的更新迭代，数字化定量评估方法再次崛起，教育测量与评估以其重要性与现实意义而迅速发展，运用范围也更为广泛。

　　教育评估的根本目标是提高教育体系效率与质量。1983年美国里根政府发表了具有美国现代教育史分水岭之称的著名报告《国家处于危机之中》：警示美国教育体系效率低下，美国教育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也由此引发了美国基础教育系统的一系列深化改革。报告显示：无论国际横向比较还是同往年纵向对比，美国基础教育都存在诸多潜在威胁，经济水平下滑导致教师薪酬降低，师范生源资质下降，最终诱发教师教学水平下降，教师收入情况恶化，学生学业成绩下降，约13%的17岁青年的语言能力处于文盲水平，国家在经济、科技新兴领域有可能被其他国家反超。19份标准化国际测试均显示美国远远落后于其他发达国家。1963年至1980年，美国中学生的SAT(美国学术能力评估测验)成绩下降超过50分，并且仅1/5的17岁测试群体可以书写一篇说服性议论文，仅1/3的学生可以按所需步骤解答数学问题。由此，报告倡导“对公立与私立领域内小学、中学、后中学阶段的教育与学习质量进行评估，与其他先进国家相比较”。教育评估的成果揭示了教学实践的不足，推动了教育改革的脚步。决策导向型评价模型CIPP模型的设计者——美国学者斯塔弗尔比姆也曾指出：评估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证明，而是改进。

　　《国家处于危机之中》报告给美国基础教育改革带来深远的影响：一方面强调提高教师综合素养与待遇，增强中小学教学的严谨性，另一方面则是建立新标准，明确学生毕业时应掌握的学科与知识，以高标准严要求提升教育质量与成果，这些影响也在不断延续。1991年，伴随《美国2000：教育战略》政策的签发，美国打破各州之间的壁垒，建立全国标准化统一考试制度，执行对四年级、八年级和十二年级学生教育成绩(统考科目是英语、历史、地理、数学和科学)的长期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