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寄宿学校，新一轮教育改革的核心

本世纪以来，法国教育不公平现象日趋显著，法国是OECD成员国学生学业成绩受家庭经济条件影响最大的国家，出身社会弱势群体的青少年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法国国民教育部为了对抗这种教育不平等，最大程度地帮助这些孩子提高综合素质，使之成为自我悦纳、终身学

　　法国寄宿制教育与寄宿学校历史悠久，可追溯至18世纪末大革命时期。经过几个世纪的历史验证，寄宿制教育对提高学生学业表现、对抗教育不平等、协调统一学校与学生家庭的教育职责等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直至20世纪60年代，寄宿学校作为法国重要的教育场所，在社会上依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相较于普通学校，寄宿学校具备多重教学外因素，成为减少家庭经济因素影响、改善教育平等、促进教育成功的有效路径。2008年，法国政府出台“杰出寄宿学校”项目，在原优质寄宿学校基础上建立了一批“杰出寄宿学校”。“杰出寄宿学校”项目在政府《远郊希望》政策框架下，主要面向社会与经济资源匮乏、移民比例高的城市周边郊区，试图消解学生家庭经济因素的不利影响，为学生创造优于其家庭经济条件的学习环境。此外，集体生活在对青少年自我约束、尊重他人、遵守规则等性格品质的培养上也具有积极作用，与尊重他人、尊重社会的法国共和国核心价值观相对应。2018年，新任教育部长又提出建设“有吸引力的寄宿学校”的宏大发展目标。新世纪的寄宿学校在原有传统上，承载了促进教育公平、完善教育均衡的全新使命。

　　寄宿学校何以成为法国经济弱势家庭的首选

　　在法国，寄宿学校仍然是居住在乡村、偏远地区家庭的教育首选。

　　在一些偏远地区，为了避免学生每日交通费时费力，多数家庭将寄宿学校视为便利、高效的最佳选择。随着社会环境的不断变革，家庭选择寄宿学校的理由也与时俱进：有的家庭因家长工作时间长，无法给予孩子持续的关注，无法营造适合孩子身心健康成长的家庭环境;有的家庭倾向于寄宿学校的“小班教学”;有的家庭则希望借助寄宿学校更为严格的日常管理，帮助孩子更加专注于学业，缓解他们对社交媒体、电脑游戏及网络的沉迷。

　　无论对于学校还是家庭，寄宿都意味着经济成本的增加。在法国，即便普通公立教育具有免费、义务的特性，但公立寄宿制教育并不免费，寄宿学校的一日三餐国家和学校无法全部承担，家庭每年要支付850-2200欧元的费用。为了减少家庭开支，使更多普通家庭能够具备寄宿学校的选择权，政府往往给予有子女就读公立寄宿学校的家庭一定比例的补助金。自2016年秋季入学起，为了降低寄宿学校的准入门槛，政府进一步增加财政拨款，所有学生家庭只需要承担258欧元的费用。

　　在招生录取上，寄宿学校遵循招收最具有申请寄宿制教育条件的学生的总原则，兼顾区域、社会、家庭、性别、学业成绩等。居住在乡村、偏远、城市优先发展街区的学生，家庭环境偏离教育文化、缺少教育氛围的学生，生活条件欠缺的学生，父母监管能力不足的学生，都在优先录取的范围。寄宿学校具备令家长放心、保障学生成功的教学与教育规划，最大可能地激发学生的发展潜能。

　　从苏尔丹寄宿学校看“杰出寄宿学校”项目办学特色

　　法国巴黎远郊地区塞纳-马恩省的苏尔丹寄宿学校是首个参与“杰出寄宿学校”项目的试点学校，学校凭借出众的教学成果引发了极高的社会关注。苏尔丹寄宿学校招收塞纳-马恩省周边11-16岁的青少年学生。

　　•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引导学生进行职业规划

　　相较于普通学校，苏尔丹寄宿学校更加关注青少年学生的全面发展。学校着重外语课程学习，采用语言实验室的形式，提高课堂的操作性与实用性。学校通过组织多种游学交流活动，提高学生学习外语的动力。学业之余，学校也组织合唱、交响乐团、话剧、摄影等文化艺术活动。体育项目更是趋于多样化，包括足球、现代五项运动(短枪射击、游泳、击剑、越野赛马、越野竞走)、射箭、击剑、马术等。此外，在学生学业与生活导向上，学校给予学生每周一次的长期辅导，保障学生在个人学业与职业规划上的充分思考。

　　•帮助学生寻求对成功的渴望

　　学校共计30名教师、8名助教，每个教师都是由克雷黛尔学区的学区长精心选拔，怀着主动意愿到苏尔丹寄宿学校工作的。教师对工作的投入度极高，课堂结束后也时常陪伴学生，他们不仅教学严谨，而且还主动帮助学生寻求对成功的渴望。学校充分发挥小班教学优势，每个年级约80名学生，每间教室约20名学生。三年的学习过程中，学生从躲避教师的问候到重拾自信，实现了学业与生活的双重收获。

　　同时，学校督导人员会对学生提出文明用语、行为正直等非教学要求。对此，绝大多数的毕业生都对学校怀有复杂的情感，一名毕业生指出，在苏尔丹寄宿学校的学习，意味着离开朋友、家人，寄宿生活开端并不容易，但这些付出都不是枉费的，自己也在寄宿学校收获了别样的生活。

　　校长指出，寄宿学校并不是一个大家庭，学校对于学生的教导并不局限于学习范畴，而是令其受益终身。

　　•分析着装校服的利弊，教诲学生尊重差异

　　自2012年秋季入学起，苏尔丹寄宿学校要求学生统一穿校服，从而抗击青少年对服饰品牌的盲目攀比。学校借鉴了英国校服传统，入学日每位女生领到一条黑色短裙、黑色长裤、白色衬衫、西服上衣、开衫及V字领毛衣，男生则领到两条黑色长裤、白色衬衫，毛衣，西服上衣及领带。教师工会、家长工会对是否穿着校服发表了不同看法。工会代表指出，校服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式，学生对服饰的过度关注早已呈现低龄态势，已经从高中蔓延到初中，并且在男生和女生之间并无明显差异，即便统一着装，学生也会从鞋、饰品、手机等其他物品上彰显个性与社会属性，与其消除不平等，不如教诲学生尊重差异，关注生活内在品质而非外部形式。尽管社会上反对声音迭起，但在苏尔丹寄宿学校的285个学生家庭和全体学生的投票下，校服提议最终以75%的得票率通过，校服的黑白配色也是学生提议下的决定。校服的费用为270欧元，其中家庭承担80欧元，学校负担剩余部分。学生具有鞋的自由选择权，然而篮球鞋在苏丹尔寄宿学校则是明文禁止的。

　　作为特殊的教育机构，“杰出寄宿学校”普遍与所在区域的高等教育院校有着较为紧密的联系。苏尔丹寄宿学校与巴黎第九大学、高等经济商业学院、巴黎政治学院，全球最大的人力资源服务解决方案供应商之一任达华公司、法国国家户外体育中心协会都建立了合作关系，给予学校在课业辅导、高等教育机构入学竞试、课余文娱体育活动的社会支持。

　　•寄宿学校注重与家庭的及时沟通

　　即便寄宿生的绝大多数教育活动都在校园内实现，但寄宿学校也同样注重与学生家庭的及时沟通。借助学校接待处的学生生活服务办公室，家长依旧能够洞悉学生在各个阶段的学业成果与状态。建立长效的对话机制，加深家庭与学校之间的信任，从而最大限度地保障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学校与家长交流，既包括学生的学业表现，也包括学生毕业后的导向、学生家庭财务困难等问题，接待处的工作人员会为家长提供适当的帮助，辅助学生家庭申请法国政府的社会保障金，保证学生学业的完整性。

　　为了测量“杰出寄宿学校”项目的教学效果，法国教育部对学生开展了随机抽样调查。在三年中，巴黎经济学院的四名研究者跟踪了苏尔丹寄宿学校录取的258名学生(实验组)和137名就读于非寄宿学校的学生(对照组)。两年后，两组学生的成绩差异开始显著：苏尔丹寄宿学校学生的数学成绩提高40%，出勤率优秀。此外，苏尔丹寄宿学校的实验项目也衡量出寄宿制教育对学生自信心的正面影响，三年时间里，志愿申请大学预备班的学生增加了3倍，志愿攻取硕士研究生文凭的学生增加了1/4。2016年，苏尔丹寄宿学校毕业班内100%的学生通过了中学毕业会考，并且一名学生摘取经济与社会科学综合会考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对于其他参与到“杰出寄宿学校”项目的学校，如杜埃市、努瓦永市、蒙特谢-莱丝-美恩斯市的寄宿学校，也取得出众的成效。

　　管理与评估保障寄宿学校教育质量

　　在教育质量保障方面，法国政府以学区为单位实现对寄宿学校的管理与评估。与普通学校一样，寄宿学校每年也需要向学区提交学校发展规划，学区监管委员会在规划基础上，对学校的教育成果进行检验与评估。此外，学区相关部门还负责收集学区内小学的教育需求，经过甄别与分析，将信息及时传达至寄宿学校。学区相关部门每年会与寄宿学校管理层就特定的教育问题展开对话，结合学校自我评估、监管部门的外部评估，对学校的教学改善给予辅助与支持。同时，学区将结合寄宿学校男女比例、国家宏观教育目标、公民教育等需求，定期为寄宿学校教师提供继续培训。

　　苏尔丹寄宿学校的成功经验引发了法国教育部及社会的广泛关注。2015年，法国国民教育总督导办发布的《贫困与教育成功》报告中也指出，“寄宿学校在优先教育区或乡村偏远地区是降低教育不公平的重要手段，应该出现在学生与家长的教育选择范围之中。实际上，寄宿学校可以为学生提供自由、发展个性、实现学业成功的空间，使得学生充分成长”。

　　法国新世纪的寄宿学校在原有传统上，承载了促进教育公平、完善教育均衡的全新使命。根据法国教育部2015年的统计，法国共计有1634所公立寄宿学校，是私立寄宿学校近两倍。法国570万中学生中有24.4万是寄宿生，其中寄宿的男生数量略高于女生(分别为13.7万与10.7万)，18万寄宿生在公立寄宿学校就读。随着近十年来法国政府对寄宿学校的大力扶持，寄宿学校数量不断上升，当前法国所有公立寄宿学校总共可以容纳 229562名寄宿生，其中初中教育11 973名，职业类高中56118名，普通与技术类高中161471名，相较于约449万的公立学校中学生，寄宿学校的覆盖率为5.1%。在法国，寄宿学校仍然是居住在乡村、偏远地区家庭的教育首选。

　　2018年3月29日，法国教育部长让-米歇尔·布朗盖前往法国中部康塔尔省(Cantal)寄宿学校参观，重申法国寄宿学校的发展必须。康塔尔省教育部门开展了“自由寄宿学校”创新试验项目，相较于传统寄宿学校，每一所自由寄宿学校都制定了独特的学校发展规划，结合地方特色，整合地区资源，为学生提供最优质的教育、体育、艺术、文化环境。参观过程中，法国教育部长表达了对发展优质寄宿制教育的愿景。事实上，寄宿学校并不是缓解原有教育困境的唯一途径，但法国教育部将在2018年9月秋季入学时对寄宿制教育作出更大的变革，充分发挥寄宿学校的社会属性，改善教育不公平现状。

　　(作者张自然单位系北京师范大学中法教育创新中心)